修云鬼

小狐狸听故事 序章

我觉得我是改文狂魔....唉重发一次备份。去不掉啊这个定位...太可怕了我明明不在这....@笙夜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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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商不是第一次遇上这种鬼天气。关外的风狂躁且毫无章法,卷挟起新降的松散的雪,铺天盖地涌没了天地的边界。


雪原广袤,入目的尽是茫茫的白。夏商初到此处只觉广漠纯净,直想挥笔再蹴丹青,如今置中已数日,却了无当日兴致。惨白惨白的雪快要刺瞎他的眼,只偶尔得见寥寥几枝苍黑的枯树乌七八糟地戳开浑然的白。


——现今的风雪,许是连这几线苍老的杂色也要无情地摧毁。


思及此处,夏商不知为何想笑,却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。眼睫眉梢挂的白一点一点颤下,最终落在他的叹息里消融不见。他想起了江南。待的年头来去不过数载,却端地令他挂念。


是与非,黑与白,密密不可分。人人喜是不喜非,憎黑不憎白。然而这天地间只剩下一色的白时,就真是皆大欢喜了吗?


他无法回答自己,只好搭起凉棚权且挡去部分细雪的侵击,旋身极目远眺,却是一点黑也寻不着了。耳畔狂风肆乱而作,却听得清晰的一声“啪嚓”,似是霜雪折没那朽烂的枝木,混在风里钻进耳朵。


行了几个时辰,喉间愈发干涩起来,夏商探手便去取别在腰间的皮酒囊,却摸了个空。


他怔住了,连气息都一同凝住。旋过身却看见个一身朔白的少年噙着笑望他,手里执着一截断裂的丫杈,杈上还点着未竟的残霜,想必方才的动静便是这个缘故。


不过,酒呢?


夏商急急忙忙,也顾不得许多,劈头就道:“酒囊你拿去的罢!”


少年先是愕然,尔后颔首,竟是承认了。夏商更恼,立时跨前一步去抖少年茸呼呼的宽宽袖口,却是空空如也的。


“在哪?!”他气急败坏,力道也未加控制。少年的衣料一摸便知是上好的绸锦,若没有风雪碍眼,夏商那双秋毫明辨的眼定能瞧见其上的云纹暗绣......如此的好衣裳,今却被他蛮力一扯,呲啦一声生生失了形。


夏商才惊觉自己过于莽撞。登时退了一步开去,抬手撩开额前几缕从脑后束发里松脱而垂下的乱发拨至耳后,牵起个实在是牵强的笑容:“小兄弟,不好意思,扯你坏了你的衣裳。其实那酒囊吧,也不值几个钱,但我昼夜跋涉,渴得紧那,还望小兄弟互相体解?”


那酒囊还是江南物事,师父遗留,他并不觉这是必要说出的。


“我叫元途。”那几乎融进雪色的少年开声道,稚脆非常。玉雪可爱的小孩儿到底惹人怜喜,夏商蓦然生出股兄长责心,稍弯下腰,正欲再追问时,猛地发觉——元途的头发,与此处皑皑白雪竟是一色无异,这小孩莫不是雪里生的山精鬼怪罢!


他当即悚然,气息亦一同紊乱起来。然而又瞧见元途抬起眼睛望他,赤红的瞳人澄亮,隐隐含担忧之色,反倒让夏商镇定了。


该是白化症,无甚可怕的。行医的父亲曾说与他听,此疾实则不是疾病,患者从呱呱坠地起便须发眉睫皆白,皮肤比之常人亦更为苍白,眼瞳通常显赤色,略惧猛烈日光。身体机能比之凡人还要差上些许,难道还谈的上是甚么妖怪么?


元途见他不接话,纳闷道:“这时候不该也报上自己的名?莫非我又糊涂了。”


“我粗姓商,单名一个启字,称呼一类随意罢。”夏商到底留了个心眼。


元途很是开心的样子,咧出口白牙脆生生唤他:“商大哥!”


漫天风雪似乎敛了爪牙,仍飞拂的雪业已柔了许多。


夏商应了,却只单刀直入道:“还大哥酒好吧?”


一闻此言,那对赤色的眼睛敛去兴奋的光。静默良久才听得元途闷声道:“还了,你就会走掉。商大哥,给我讲个故事好了。”


“哎呀呀......这小事自然是没问题的。只是大哥嗓子快要冒烟啦,把酒还我,润润喉就给你讲,十数个也不在话下。”夏商道。


拿到酒囊就跑。我岂会跑不过你个十一二岁乳臭未干的小鬼头!


元途果然小孩心性,丝毫也不起疑心,听了这话笑逐颜开,手背到身后一摸,把夏商魂牵梦萦的酒囊抓在手中,也不多说甚么废话,抛给了夏商。


夏商稳稳接了来,一仰脖,那酒汩汩地淌进他的喉咙。酒自不能是热的,他咽下的凉凉冰冰的酒,却烫得他的五脏六腑灼灼地暖,四肢百骸欢快叫嚣着。


抱歉了,小朋友,大哥真真没心情陪你玩劳什子讲故事游戏。夏商抹一把脸,扫掉眉睫胡茬上点点碎雪,压熄像是抢夺小童糖葫芦后的愧疚与羞耻之情,腾地就蹬着雪奔出去三四丈远。


却还听见元途脆嫩的童音——“商大哥——这香囊可是你的么?”怎可能!夏商抑不住笑,这小娃娃要诈我,怕是早了百八十年!酒囊就罢了,香囊——


——似乎确实有一个。惜藏得久了,竟是忘了。往事洪潮涌上心头,逼得他一个趔趄刹住了步子。如此说来,莫非.....夏商暗呼不好,伸手一探腰间,已是荡然无物。


若依前数日脚程计算,只消再两个多时辰便走得出去,亦能赶在天光尽灭前抵达新的城镇。可若给这小童讲个故事......夏商思忖。


只是,值得让他踌躇的,从来也不是时间。夏商闭紧双目,仰面令片片雪絮落于颊上,终还是长叹一声,原路折返而归。


元途抖抖肩上薄雪,欢声朝那仆仆的身影迎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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